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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一個佛教徒「什麼是人生的目的?」是不恰當的。


因為這個問題暗喻在某一個地方,也許在一個洞穴之中或者在一人山嶺之上,


存在著一個究竟的目的。


彷彿我們可以透過追隨聖者,閱讀書籍以及熟悉秘教修行,來解開這個秘密。


如果這問題是假設在億萬年以前,有某個人或神設計了一個人生目的圖表,


那麼它就是一個有神論的觀點。


佛教徒不相信有個全能的創造者,


而且他們不信為生命的目的已經、或需被決定和定義。
  


  對佛教徒比較適當的問題是「什麼是生命?」。


從我們對無常的瞭解,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非常明顯:


生命是一個巨大的和合現象,因此生命是無常的。


它是隨時變化、短暫無常經歷的集合。雖然有各式各樣的生命形式存在,


但其共通點是沒有一個生命希望受苦。


我們都想要快樂,無論是總統、億萬富豪,


或辛勤工作的螞蟻、蜜蜂、蝦子和蝴蝶,大家都想要快樂。


  我們許多人從所處的社會學會快樂和痛苦的定義,


社會秩序支配我們衡量滿足的標準。


這是一套共同的價值標準。來自世界兩端的人,能夠基於完全相反的快樂文化指標,


卻體驗完全相同的情感-----愉悅、厭惡或恐懼等。雞爪是中國人的佳餚,


法國人則喜愛把肥鴨肝塗在吐司上。


如果資本主義從不曾存於世界上,


而每個國家和每個人都確切實踐毛澤東務實的共產哲學的話,


想像一下世界會變得如何:我們會很快樂地活在沒有購物中心,


沒有豪華的汽車,沒有星巴克,沒有競爭,


沒有貧富差距,享有全民保健的社會。


而腳踏車會比悍馬休旅車(Humvees)更有價值。


然而,我們的欲求是學習而得的。


十年前,在偏遠的喜馬拉雅王國不丹,卡式錄放影機是富裕的象證。


逐漸地,豐田Landcruiser越野車俱樂部取代了錄放機俱樂部,


成為不丹繁榮快樂的終極願景。


  


  這種把群體標準視為個人標準的習慣,在幼年時就開始形成。


小學一年級時,你看到其他同學都有某種鉛筆盒。


你發展出一個「需求」,要有和其他人一樣的鉛筆盒。


你告訴了母親,而她是否為你買那個鉛筆盒,就決定了你的快樂水平。


這個習慣持續到成年。


隔壁鄰居有一台電視或一輛斬新的豪華休旅車,


因此你也要擁有同樣的----而且要更大、更新的。


渴望並競相擁有他人所有的事物,也存在於文化層面中。


我們常常對其他文化的風俗和傳統,比自己的評價還高。


最近,台灣有位教師決定蓄起長髮,這在中國是個古老的習俗。


他看起來高貴優雅,仿如一個古代的中國戰士,但是校長卻威脅他,


如果他不遵從「規矩」----意即西式的短髮,


就要把他開除。現在他把頭髮剪得短短的,看起來好像被電擊了一樣。


  


  目睹中國人為自己的文化根源感到難為情,令人訝異。


但是在亞洲,我們可以看到更多諸如此類的優越/自卑情緒。


一方面,亞洲人為自己的文化感到驕傲,但在另一方面,


又覺得自己的文化有點令人反感或落後。


幾乎在所有的生活層面,他們都用西方文化來替代----


舉止衣著、音樂、道德規範,甚至西方的政治體系,都是如此。


  


  在個人和文化兩方面,我們採取外來的和外在的方法,來獲得快樂、克服痛苦,


卻不瞭解這些方法常常帶來事與願違的結果。我們不適應帶來了新的痛苦。


因為我們不僅仍在受苦,


而且更覺得從自己的生活中疏離,無法融入體制之中。


  


  有些快樂的文化定義在某種程度上是有用的。一般來說,


銀行帳號裡有一點錢、舒適的住所、足夠的食物、


好穿的鞋子及其它基本的生活條件,確實能夠讓我們感到快樂。


但是,印度的苦行僧(Sadhus)和西藏走方的隱士之所以感到快樂,


是因為他們不需要一個鎖匙圈----


他們不必恐懼財產會被人偷走,因為根本沒有什麼東西需鎖起來。


  


摘錄自 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《近乎佛教徒》之《個人快樂的定義》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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