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示:悲瑪丘准尼師
摘錄:《轉逆境為喜悅》
錄入:木易
校正:菩提法燈
你的人生永遠都會適時地帶給你需要學習的功課。無論在家中、辦公室或其他任何場所,你的下一位老師一定會適時地冒出來 —— 夏綠蒂‧淨香‧貝克(Charlotte Joko Beck)
勇氣的精髓就是活著沒有任何自欺。但是,直接了當地認清自己的言行舉止,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清明地見到自己的真相,其實是令人很不舒服而又沒面子的事。如果訓練自己了了分明而又穩定地看著自己,我們會發現自己並不願意承認內心的批判性、小心眼或是傲慢自大。這些都不是罪惡,而是暫時出現、可以轉化的習性。我們愈是能認清它們,它們就愈失去力量。只有這樣的修持,才能讓我們對自己那份超越善惡的本性產生信賴。
精神勇士必須開始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。我們的人生就如同拖著一包不必要的行李一般。佛法的修持鼓勵我們打開那包行李,仔細地看一看裡面塞了一些什麼東西。這麼做可以讓我們認清,裡面有許多東西是不再需要的。
有一種傳統的法教可以幫助我們進行如下的觀察:四無量心的遠仇近敵。近敵指的是和這四無量心很接近的某種心態;它不能解放我們,反而會增加我們的負擔。遠仇指的則是與四無量心相反的心態,它也會阻礙我們的成長。
友愛的近敵是一種對友愛產生誤解的執著。藏文中的Lhenchak指的就是暢然無阻的愛也可能會走偏或卡住。法教中指出以下三種關係最容易出現強烈的Lhenchak:親子之間、兩性之間與及師生之間。Lhenchak的特徵是執著與自我涉入。就如同把自己織進一張由雙方所編成的精神官能症的網子。但是它的本質裡卻埋藏著成長的契機。不可避免地,Lhenchak的關係往往會變成苦惱和無明的源頭。
友愛跟Lhenchak是截然不同的,它不是奠基在需求之上的。它是真的關懷另一個生命的福祉,尊重另一個生命的存在價值。我們愛一個人,非關他值得或不值得,也非關他愛我們或不愛我們。這樣的愛也可以超越人際,拓展到一朵小花的身上。不執著的愛可以讓我們更清楚地看見和感覺到與生俱來的完美本性。
在進行這七個步驟(注1)的發願時,我們會經驗如雲霄飛車一般的執著情緒。某些在理論上應該和我們很親近的人,卻被歸類在不同的層級。事實上,能夠被我們無條件去愛的人,往往不是身邊的伴侶或父母。他們日復一日地生活在我們的週遭,時而帶給我們愛,時而困擾著我們。
友愛的反面或是所謂的遠仇,往往是憎恨或強烈的反感。強烈的反感很明顯地會造成人我之分。它會加深我們的孤立感。然而,在憎恨的緊縮和炙熱感中,仍然埋藏著柔軟的菩提心。面臨困境時,令我們封閉內心的,通常是我們的脆弱易感。一份關係在互動時,如果令我們憶起了久遠的創傷和不舒服,我們就會感到畏懼而僵固住內心。當我們正要落淚的那一刻,很可能會立刻收回淚水而做出惡毒的行為。
賈瓦斯‧麥思特司,我的這位被判死刑的朋友,告訴過我一則有關弗萊迪的故事。弗萊迪是另一位死刑犯,他聽到祖母過世的消息,難過得幾乎要崩潰了。他不想讓周圍的男人看到他痛苦的模樣,因此強忍著淚水,不讓別人看出他的哀傷。他的朋友們看到他的情緒快要爆炸了,於是都湊到他的身邊去安慰他。接著弗萊迪開始激烈地搖晃著身體。獄卒看到了,便大聲命令弗萊迪的朋友們退後。但是他們都不肯後退,因為他們知道弗萊迪需要一些安慰。他們大聲地告訴獄卒,弗萊迪顯得很不對勁,他需要一些幫助。他們抓住弗萊迪的身體,把他按在床上,大夥兒哭成了一團。如同賈瓦斯所說的,他們「根本不像是鐵石心腸的囚犯,而只是一群活生生的人」。
慈悲有三個近敵:可憐別人、被情緒淹沒以及愚蠢的慈悲。可憐別人或是職業化的溫情,很容易被誤解成真正的慈悲。我們一旦視自己為助人者,便意味著接受我們幫助的人是無助的。我們非但無法感受到別人的痛苦,反而造成了人我之分。如果曾經被人可憐過,我們一定知道那份滋味有多麼難受。我們感受不到任何的溫暖與支持,只覺得兩人之間有一段很大的距離。真正的悲心之中絕對沒有這樣的上下對待。
被情緒淹沒指的是一份無助感。我們覺得世上有這麼多的痛苦,無論做什麼都是徒勞無益的。我們充滿著挫敗感,我發現有兩種方法可以對治過度的情緒。其中之一是先找到一個比較容易處理的情境。
某位女士寫信給我,當她讀到這些慈悲心的修行方法時,很想替她的兒子發願,因為他是一名海洛因的毒癮患者。她自然渴望他能解脫毒癮的痛苦,但是當她開始為兒子行自他交換時,卻發現自己根本辦不到。她一想到他的情況,情緒就開始激動起來。她決定先不替兒子做自他交換,而改為替所有上了海洛因癮的孩子們的家庭行自他交換。她努力地觀想,卻仍然無法做到。那種情況還是太恐怖,太陰鬱了。就在那個時刻,她打開電視看到畫面上正播出她家鄉的球隊打輸了球。她看到那些球員臉上傷心的表情,於是開始替這個打輸球的球隊發慈悲宏願。她一旦有能力進行這項修持,恐懼和無助感就減低了。漸漸地,她開始有能力為那些毒癮患者的家庭以及自己的兒子行自他交換了。
因此,先從容易著手的對象行自他交換,有時也能帶來奇妙的力量。每當我們找到能夠專注的對象時,慈悲心便自然地湧出。
第二個對治過度情緒的方法,就是把專注力持續地放在對方身上。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更多的勇氣。對方的痛苦一旦引發我們心中的恐懼,我們很快會退縮而開始樹起藩籬。我們慌亂是因為我們覺得自己無法承受那份痛苦。有時也應該信賴這份慌亂感,因為它顯示出我們尚未準備好敞開心門。有時我們非但沒有封閉內心或產生抗拒,反而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事:把專注力重新放回眼前的對象身上。能做到這一點,就等同於開放地面對痛苦。如果我們能不轉移注意力,也許就可以放下心中的劇情故事,只是安靜地感受著身上的哀痛情緒而不抓狂或退縮。但如果上述的一切都做不到的話,仍然以慈悲心面對目前的局限,繼續修持下去。
第三個慈悲的近敵是愚蠢的慈悲。每當我們避開衝突而企圖保有善良的形象時,往往沒有能力說「不」,這種心態就是愚蠢的慈悲。慈悲不僅僅意味著善良,如果發現對方的侵略性太強,我們確實需要劃清一下界線。最善良體恤的做法就是適時說出「夠了!」 許多人利用佛法的崇高理念,來合理化自我降格的傾向,以不封閉內心為由,任憑別人踐踏我們。前人曾經說過,為了不破壞自己的慈悲誓言,我們必須學會制止對方的侵略行為,懂得劃清界線。有時唯一可以打破藩籬的方法就是劃清界線。
慈悲的遠仇或反面是殘忍。人一旦瀕臨受苦的極限,便可能以殘忍的態度遮蓋住自己對痛苦的恐懼。任何一個童年受過凌虐的人,都可能產生這種心態。對那些脆弱無助的人本當感到同情的,卻有一種想要傷害對方的衝動。我們往往以這種僵硬的心態來護衛自己的脆弱和恐懼。如果始終無法發現這一點,我們不但在傷害自己,也在傷害別人,這樣是永遠不可能解脫的。布克‧華盛頓(Booker T. Washington)說得很對「不要讓任何人把你貶到足以恨他的程度。」 合理化的殘忍或或無意識的殘酷很可能會摧毀我們。
喜樂的近敵是過度興奮。有時我們會攪進一種躁狂的高昂狀態,而誤以為那就是無條件的至樂。那種狀態不但無法和別人產生連結,反而會造成人我的界分感。真正的喜樂並不是欣快症或某種「駭」的感覺;反之,那是一種讓我們充分涉入生活的感恩狀態,因此要為自己及他人所享有的福報而感到喜悅。
喜樂的遠仇是忌妒。假設不開始為別人發歡喜心,我永遠不會認清自己的妒忌心竟然如此強烈。這絕不是一句謙辭。我對別人的成就生起厭惡反應的機率,真是大得令自己都驚訝。我聽到某人的著作比我的書賣得好,便立刻生起妒忌的反應。也許這項練習會激發內心潛藏的缺點,所以有時無法心甘情願地進行。然而這正是應該繼續練習的理由:必須繼續不斷地修持,才能與完整而真實的自己共處。
平等心的近敵是執著或冷漠。在精神修持的過程中,很容易產生誤解,以為騰空懸在凌亂的生活之上,就是在實踐平等心了。我們為自己轉化了情緒的混亂而感到釋懷、驕傲、祥和及友善。然而沮喪、困窘或憤怒一旦出現,就認為自己破功了。其實,出現情緒上的混亂並不是修為出了差錯,精神勇士必須透過情緒的混亂,才能領受慈悲的真諦。在那種情境裡我們可以學會停止內心的掙扎。一旦學會安住在我們最怕面對的情緒中,就能發展出無法動搖的平等心。
平等心的遠仇是偏見。我們往往會合理化自己的信念,而頑固地擁護或反對別人的意見。我們總是選邊站,並因此故步自封,也因此而樹敵。這種兩極化的傾向,阻礙了促成慈悲行動的平等心的發展。如果我們真的想減輕不公和痛苦,必須以不偏頗的心態來修持。
修心的練習能夠讓我們貼近那些遠仇和近敵。我們的修練簡直就像邀請它們來參加盛宴一般。我們愈是趨近自己發喜歡心的本能,愈是能意識到自己的嫌惡和忌妒。一旦開始訓練自己敞開心胸,我們就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偏見和冷漠。在七個步驟的發心過程中,這些封閉的情感會變得更加顯著。
這些敵人都是很好的老師,它們教導我們徹底接納自己及他人的不完美。如此修持下去,我們終將發現面對世間苦難的那份勇氣。
(注1:修持慈悲心的七個步驟 http://www.karmapa-chinabbs.com/new-web/Info.page.asp?vID=1457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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